◆楊麗琴
老家有吃往年酒的習俗，也叫吃春酒，即春節期間的飲宴。沙汀的《淘金記》里寫：“破五以后是私人請春酒。”在我們老家，從除夕到正月初三，一般不出門吃春酒，正月初四送走了年，親戚朋友之間才開始吃春酒。
記憶里，我家吃春酒都要吃到二月里。首先是親戚之間，我有四個舅舅、四個表舅、兩個姑媽，一家一家輪轉著吃春酒，大人孩子滿滿一大桌，每年都要熱熱鬧鬧地吃到正月十五鬧元宵。
正月十五一過，該上班的上班，該上學的上學，村子里也準備春耕大生產了。但是，我家的春酒還沒有請完，父親和母親便合計著請好友、單位里相處融洽的同事，還有街坊鄰居到家里，相互之間除此之外還有一項禮節，那就是年禮。
其實，那時的年禮很簡單，一般是兩斤紅糖、一條糕，有的配些麻餅、烘糕、餅干之類。這是有寓意的，紅糖表示尊重，糕代表步步高。以前的紅糖都是用牛皮紙包著，紙包用寫春聯剩下的紅紙制作而成，最后再系上一根紅線，用手拎著。手上有了這樣的禮品，走路腰板也硬得很，畢竟，那個年代拜年時，手上拎著這樣包裝的年禮，是挺讓人羨慕的。
吃春酒最主要的是那一桌酒席，菜是千篇一律的雞鴨魚肉和自家菜園子里種的蔬菜，有的人家會抓一些山雞、野兔來作為特色。家家戶戶為了一桌像樣的酒席，往往從年頭就開始積攢了。記得每當有大筆開支時，母親都會說，省一點，過年用。
吃春酒，當然少不了酒。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，酒是奢侈品，最平常的是八毛錢一斤的散裝酒，俗稱“老八毛”。瓶裝的酒很稀缺，能買得起的人家也很少。對于酒，我家有一大特色。外婆家里有一棵大桂花樹，每年八月桂花盛開之時，母親都會去外婆家，和外婆一起，打下黃燦燦的桂花，釀造桂花酒。當酒桌上談笑正歡，客人們個個春光滿面、熱情高漲時，喝過我家桂花酒的，就會高聲叫嚷著：“桂花酒呢？該上了吧！”
父親很豪爽地說：“有，少不了。”然后抬腿下桌，去了房間。不一會兒，父親便捧出一壇封裝嚴實的桂花酒。客人們的眼光都齊刷刷地盯在桂花酒壇口上。父親慢慢地啟封，頓時，一股濃濃的醇香彌散開來，客人一個個吸著鼻子，連聲稱贊著：“真香！真香！”父親不緊不慢地給每個人斟上一杯，桌上的氣氛被推向了高潮，客人們端起酒杯敬酒，酒一入口，就咂得嘴巴“吧嗒吧嗒”地響，直呼：“好酒，好酒！”
為了讓大家喝得盡興，父親讓我給客人們敬酒，當年我也是少年膽氣壯，一點不含糊地給每個人敬酒，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，練就了好酒量。酒酣飯足，大家才盡數散去……
隨著孩子們慢慢長大，父輩們漸漸年老，老家吃春酒的習俗逐漸減少了。現如今，人們的生活節奏日益加快，過年長假，人們反而想過一種只屬于自己的生活。但是，吃春酒的習俗還是沒有改變，去親戚朋友家，去餐館、酒樓，點一桌喜歡吃的菜肴，便可以輕輕松松吃春酒。
吃春酒，承載了很多的鄉情、親情和歷史的過往。時代在變，生活在變，吃春酒的形式也在變，不變的是那永遠淡不去的鄉風民俗……
（責任編輯：梁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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