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于洪弟
“朋友一生一起走，那些日子不再有……”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旋律，牽引腳步，撥動心弦，冥冥中，我已置身故鄉村口小橋之上。思緒似水傾閘，抬頭，天上銀月高掛，俯首，遠處燈火闌珊。多年前，依依惜別的情形一如今晚，不免令人唏噓惆悵，物是人非后，獨我一人空對著天上圓月、闌珊燈火。
也是這樣一個月夜，在我去縣城讀高中前的那個夜晚，朋友在村口小橋上為我送別。記憶中，那晚的月最圓、最亮，她似乎猜出這是一場送別，一會躲進云層去，不忍看三個童年玩伴從此天各一方、山高水長；一會又從云層探出臉來，不愿錯過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團聚。橋上，月光朦朧，涼風習習；橋下，小河蜿蜒，銀波汩汩；橋這邊，小村燈火闌珊，靜謐、安適；橋那邊，小路聯通世界，幽深、輾轉。動聽的歌聲中伴隨著最熟悉的牛叫犬吠，清涼的空氣中彌散著最平常的人間煙火。
仰望一眼漸漸爬高的月亮，朋友豆豆那憨憨的圓臉擠出故作坦然的笑，學著大人的模樣拍了拍我的肩膀平靜地說：“老大，我祝你學業有成，三年后我和丫丫在這兒等你。”然后迅速轉過身，望著天上的月亮說：“今晚的月亮真圓啊！”我的心就像玻璃一樣碎了一地，我能做的，只能是把后背靠在他的后背上說：“是啊，今晚的月亮真圓啊。”
清白如淡乳般的月光在雪青澀的俏臉上籠上一層朦朧的輕紗，夜風輕吻秀發，更顯少女那份飄逸、清爽。那個活潑中帶著野氣的女孩，此時嫻靜如仙子，臨風亭亭玉立，兩汪如泓清眸凝視著小河流水，仿佛那離別的感傷與她無關。可我知道，她故意移開的目光，一定是怕看到我們的眼淚，觸碰到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。良久，她把那支參加詩歌比賽獲得的鋼筆塞到我手里，只說：“以后用不上了。”轉身消失在燈火闌珊里。我終于還是沒有勇氣開口，只不舍地目送她，心底默默祝福。
后來，我時常想起那燈火闌珊的月夜，無言的不舍，美好的憧憬，淡淡的憂傷，穿越朦朧的月色，款款入懷。就是在這樣的月光下，在蟲鳴蛙叫聲里，我們挽起褲腿下河摸魚、捉蝦；還是在這樣的月色中，在山谷河灘綠蔭里，我們玩捉迷藏、過家家；也曾在這樣的月圓夜，在夜鶯的天籟聲中，我們背靠背坐在小橋上許下心愿、種下理想。
不記得有多少次仰望家鄉的月，深情注視著小村闌珊燈火，在心底醞釀著、期盼著一場意外的重逢，而每一次都是在匆忙與失望中和重逢失之交臂。
“這些年，一個人，風也過，雨也走，有過淚，有過錯，還記得堅持什么……”當那熟悉的旋律把我拉回現實，夜已漸深，夜風微冷，月光穿透云層，灑在故鄉的原野、山崗上，小河泛起銀波奔向遠方，心底的漣漪隨思緒蕩漾、飄散。
（責任編輯：梁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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